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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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
伊麗莎白的廚藝說不上多好, 只是勉強能把食物做得能入口而已。但好在土豆是一種怎麽折騰都不會太難吃的神奇作物，蒸熟搗爛成泥後，配合齁鹹的熏肉罐頭以及燉得軟爛的白菜, 就著烘烤過後酥脆的面包片吃, 也不失為一種冬日美食。
史蒂夫很珍惜地用面包蘸著碗裏最後一點土豆泥，細細品嘗。
在這個先後經歷過戰爭, 瘟疫，正面臨史無前例經濟大蕭條的時代, 食物是非常珍貴的。他非常感激伊麗莎白竟願意和他分享晚餐。要知道, 他此刻所吃得每一口食物, 都是伊麗莎白用自己的勞動換來的。
因此, 他十分自覺地在餐後收碗，洗碗。
見他此舉, 伊麗莎白終於滿意了些。她單手托腮，看著史蒂夫洗碗的背影。煤油燈昏黃的暖光勾勒出對方寬厚的雙肩, 使得他整個人在狹窄的屋子裏很有存在感。
似乎……十分可靠的樣子。
伊麗莎白瞇了瞇眼睛, 冷不丁出聲道：“你不是普通軍人吧？史蒂夫？”
她說得是德語。毫不掩飾對他的試探。
史蒂夫洗碗的動作一頓, 心想終於來了。他沒有回頭，而是邊用幹抹布仔細地擦拭掉餐具上的水分, 將它們整齊地摞到櫥櫃裏, 邊用同樣的德語回答道：“你的直覺是對的。我確實不是普通軍人。”
他說著, 轉身，背靠著碗櫥, 對坐在陰影中的伊麗莎白說：
“我是一名逃兵。（德）”
某種程度上而言, 這是實話。史蒂夫想, 他先是背離了神盾局，接著又背離了政府和國家。從他放下那面盾牌開始, 他就已經不再是美國隊長。
伊麗莎白擡頭，看著對方的眼睛，饒有興致地哦了聲：“為什麽？難道是害怕丟命？但你看起來可不像是怕死的人。（德）”
史蒂夫寬容地對她笑了笑，拉過小板凳，在她對面坐下：“因為，戰爭比我想象中要覆雜得多。我本是為了正義和公理而戰的，但後來我發現，我所為之付出的這些東西，其實並不存在。（德）”
“你還真是多愁善感。”伊麗莎白重新換回英文。
“我有嗎？”史蒂夫不解地看向她。
“當然。”伊麗莎白揚起眉毛，“戰爭的本質就是掠奪，掠奪的底層邏輯是弱肉強食，這是刻在生物基因中的本能，並不會因為人為設計出的社會秩序所改變。當戰爭發起的那一刻，所謂的正義和公理便不存在了。因為如果他們真的在意這些，便不會挑起戰爭。而你既然選擇成為軍人，就應該做好成為一臺殺戮機器的準備……我從未見過像你一般強壯的士兵，你的軍隊一定在你身上下了血本。你很特殊，不是嗎？你應該是名戰功赫赫的士兵。”
她真的很敏銳。
“我……”史蒂夫點了點頭，欲言又止，“所以，你認為我的選擇是錯誤的嗎？”
伊麗莎白聞言，不由嗤笑：“這又關我什麽事？這是你自己的選擇……如果你感覺到痛快，那就是對的。至於其他人，哈，管他們去死。”過了一會，她補充道，“何況，我不認為多愁善感是件壞事。只是，擁有這樣豐富的情感和追求，在戰爭中難免會過得艱難。”
伊麗莎白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，黝黑的眼裏倒映著煤油燈的火光：“……這就意味著，你將不能忍受罪惡、不公和苦難*。然而，這些註定是無法避免的。戰爭中總有輸贏，有人笑到最後，就會有人滿盤皆輸。告訴我，你會為這些人感到悲傷嗎？”
史蒂夫的喉結重重滾動。他盡力克制，但呼吸還是比之前急促許多。
一陣又一陣的回憶隨著伊麗莎白的低聲呢喃輪番湧現。
他想起納粹在戰爭中犯下的滔天罪行，想起在炮火中流離失所的人們，想起雪山列車上失之交臂的巴基，想起藍天下死去的克隆人亞當，想起烈士墓地裏並肩作戰的特工梅洛蒂，想起他從塌陷的斯特拉克堡抱出的貝蒂，想起滿身罪惡，卻又跪在山洞墓穴中對著母親屍骨哭泣的莉莉安……
想起她對他的折磨和拯救，欲求和放手……想起她的惡毒和殘酷，堅韌和自強……
他一眨不眨凝視著眼前這個臉上仍帶著稚氣的女孩，有一瞬，幾乎無法忍受地移開眼。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，不為別人，只為了她。
伊麗莎白是她，莉莉安是她。光明和黑暗組成了這個人的前世和今生，彼此糾纏，也把他拖入愛恨交織的漩渦。
而現在，這個對之後發生的一切尚且一無所知的人，叩問他：你會為那些被卷入戰爭的人感到悲傷嗎？
史蒂夫說：“我會。我為此心碎。”
為巴基，為亞當，為梅洛蒂，為所有那些因此丟失性命和自由的人。
為你。
伊麗莎白微微蹙起眉頭。
她知道，眼前這家夥沒在說謊。可是——
“你為什麽又哭了？”她有些驚疑不定。
史蒂夫這時倒顯得十分平靜。
他反問道：“那你呢？你又為什麽，也在流淚？”
伊麗莎白下意識摸了摸臉頰，入手是一片濕潤的冰涼。
什麽？怎麽會？！
猛地一聲響，史蒂夫身下的板凳終於垮塌在了地上。
伊麗莎白狠狠撲倒了史蒂夫，跨坐在史蒂夫身上，一手死死扼住他的脖頸，一手則舉著匕首，差一點就要刺入他的左眼。
方才她臉上那種少年人的狡黠和刻薄此刻全部消失了，伊麗莎白居高臨下俯視史蒂夫，滿眼都是戒備。
“你究竟是誰？!”
為什麽？為什麽表現得好像和她很熟悉的樣子？！她不記得之前有見過這人——難道，他是“那個人”派來的嗎？！
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。
壁爐裏新添的柴火燒到盡頭，發出劈裏啪啦的呻|吟聲後徹底熄滅。一時間，屋內唯一的光源，便只剩下了餐桌上的煤油燈。但那小燈光線的輻射範圍又十分有限，無法照亮伊麗莎白和倒在地上的史蒂夫。
史蒂夫嚅動嘴唇，低聲說了些什麽。可伊麗莎白沒聽清，因為就在這時，遠方傳來了午夜的鐘聲。
咚！咚！……咚！
十二下沈重的敲擊聲同時擊打在兩個人的心頭。
等鐘聲完全停止時，伊麗莎白看見，史蒂夫那張堅毅英挺的臉上，忽然劃開了一個淺淺的笑容。
他說：“平安夜快樂，伊麗莎白。”
緊接著，他就好像沒看見近在咫尺的匕首似的，閉上眼睛，伸出雙手，用力抱住了伊麗莎白。
鏘——
匕首跌落在地，發出清脆的響聲。
伊麗莎白被這一舉動震驚的無以覆加，一時間居然忘了拒絕。
她渾身僵硬，連呼吸都停止了。
貼上來的家夥皮膚燙得嚇人，就連心跳也像擂鼓似的震得她耳根發麻。他的衣服上，除了還沒散去的食物香氣，還殘留著一絲奇妙的薄荷洗衣粉的氣味，仔細嗅嗅，還能捕捉到一絲非常好聞的花香，又甜又苦，好像是……
百合花？
鬼使神差，伊麗莎白試探著伸出手，回抱了史蒂夫。她本已經做好了如果這家夥對他動手動腳，或者繼續做些什麽上不得臺面的事情就一刀捅死他，而史蒂夫對此的反應只是將她擁抱得更緊了一些。
當雙手穿過肋下，彼此的軀體嚴絲合縫地嵌靠在一起時，靈魂似乎都隨著心跳共振了。
他如同一個真正存在的大哥哥一樣將她擁在懷中，有那麽一瞬間，伊麗莎白感到一種解脫。
就好像一直以來，壓在她身上的那座無形的大山被人接了過去。
給她一種天塌下來都有別人頂著的錯覺。
這是不好的。
伊麗莎白告誡自己：
——不要試圖依靠任何人。
但是、也許……
在這個舉家歡慶的特殊日子，她可以稍稍放縱自己，貪戀一些來自外界的溫暖。
伊麗莎白閉上了眼睛。
“平安夜快樂。史蒂夫。”
超級士兵對寒冷的抵禦能力很強，拿非利人同樣也無懼低氣溫。他們就這樣默默擁抱了很久，直到史蒂夫把外套脫下來披在伊麗莎白身上，起身重新生火。
伊麗莎白一點也不冷，但她還是容忍了這件沾滿史蒂夫氣息的外套。她沈浸在擁抱的餘韻中，心想，原來，擁抱也是有魔力的。
它讓她感覺到一陣空前的平靜。
即使對方是個陌生人。
即使，她對這個陌生人滿懷疑慮。
爐火再次升起，橙紅的火光映亮了兩人的臉。
史蒂夫轉頭，對伊麗莎白說：“史蒂夫·羅傑斯，這是我真正的名字。我和你的母親沒有任何關系。除了知道她叫羅蜜·考夫曼，來自奧匈帝國之外，我對她一無所知。我之所以捏造出這個假身份，只是為了接近你。”
“我猜到了。”伊麗莎白說。
史蒂夫笑了笑：“你真是個聰明的姑娘，不是嗎？”
他用鐵棍撥弄了一下柴火，讓它們燒得更旺，好驅散室內的陰寒。
“你想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是什麽……我不回答，是因為一開始，我也不明白。直到剛才。我終於懂了。”史蒂夫凝視著壁爐中的火焰，頓了頓，“你信仰上帝嗎，伊麗莎白？”
“可笑的問題。”伊麗莎白冷哼一聲，“我不信。我沒有任何的宗教信仰。”
史蒂夫：“那你相信上帝存在嗎？”
“……”伊麗莎白盯著爐火看了幾秒，回答，“我不相信。”
她說：“神，只是人們用來安慰自己，從而杜撰出來的存在。我不需要這種安慰。我唯一相信的，只有我自己。”
史蒂夫深深地凝視著她，仿佛要將這一刻的伊麗莎白永遠地烙印在腦海中。
“是的。”史蒂夫說，“你唯一需要相信的，有且只有自己。伊麗莎白，你無堅不摧，無所不能。”
在勇者終成惡龍的故事裏，人們要麽責怪勇者的意志不堅定，要麽感慨命運弄人，卻忽略了背後的關鍵。
到底是誰下得詛咒，讓殺死龍的勇者丟棄人性，變成惡龍的呢？或許一開始，這個故事中無論是惡龍，還是勇者，都沒有選擇。
然而，這都是過去式了。
史蒂夫緊了緊拳頭。
“你值得所有美好的一切！所以——醒來戰鬥吧，莉莉安！！！不要沈溺在過往之中！！！”
他用力向伊麗莎白的太陽穴揮去。
在他拳頭擊中她的瞬間，窗外的風雪倏然停止了。緊接著，就像石頭擊中玻璃，眼前伊麗莎白的皮膚，忽然出現了一道道裂縫，緊接著哢嚓一下，碎裂飄散在了空氣中。
轟隆——
虛假的世界在此刻坍塌，陷落。
無盡黑暗的地底，蜷曲沈睡，鎖鏈纏身的莉莉安，睫毛忽地顫動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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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麗莎白的廚藝說不上多好, 只是勉強能把食物做得能入口而已。但好在土豆是一種怎麽折騰都不會太難吃的神奇作物，蒸熟搗爛成泥後，配合齁鹹的熏肉罐頭以及燉得軟爛的白菜, 就著烘烤過後酥脆的面包片吃, 也不失為一種冬日美食。
史蒂夫很珍惜地用面包蘸著碗裏最後一點土豆泥，細細品嘗。
在這個先後經歷過戰爭, 瘟疫，正面臨史無前例經濟大蕭條的時代, 食物是非常珍貴的。他非常感激伊麗莎白竟願意和他分享晚餐。要知道, 他此刻所吃得每一口食物, 都是伊麗莎白用自己的勞動換來的。
因此, 他十分自覺地在餐後收碗，洗碗。
見他此舉, 伊麗莎白終於滿意了些。她單手托腮，看著史蒂夫洗碗的背影。煤油燈昏黃的暖光勾勒出對方寬厚的雙肩, 使得他整個人在狹窄的屋子裏很有存在感。
似乎……十分可靠的樣子。
伊麗莎白瞇了瞇眼睛, 冷不丁出聲道：“你不是普通軍人吧？史蒂夫？”
她說得是德語。毫不掩飾對他的試探。
史蒂夫洗碗的動作一頓, 心想終於來了。他沒有回頭，而是邊用幹抹布仔細地擦拭掉餐具上的水分, 將它們整齊地摞到櫥櫃裏, 邊用同樣的德語回答道：“你的直覺是對的。我確實不是普通軍人。”
他說著, 轉身，背靠著碗櫥, 對坐在陰影中的伊麗莎白說：
“我是一名逃兵。（德）”
某種程度上而言, 這是實話。史蒂夫想, 他先是背離了神盾局，接著又背離了政府和國家。從他放下那面盾牌開始, 他就已經不再是美國隊長。
伊麗莎白擡頭，看著對方的眼睛，饒有興致地哦了聲：“為什麽？難道是害怕丟命？但你看起來可不像是怕死的人。（德）”
史蒂夫寬容地對她笑了笑，拉過小板凳，在她對面坐下：“因為，戰爭比我想象中要覆雜得多。我本是為了正義和公理而戰的，但後來我發現，我所為之付出的這些東西，其實並不存在。（德）”
“你還真是多愁善感。”伊麗莎白重新換回英文。
“我有嗎？”史蒂夫不解地看向她。
“當然。”伊麗莎白揚起眉毛，“戰爭的本質就是掠奪，掠奪的底層邏輯是弱肉強食，這是刻在生物基因中的本能，並不會因為人為設計出的社會秩序所改變。當戰爭發起的那一刻，所謂的正義和公理便不存在了。因為如果他們真的在意這些，便不會挑起戰爭。而你既然選擇成為軍人，就應該做好成為一臺殺戮機器的準備……我從未見過像你一般強壯的士兵，你的軍隊一定在你身上下了血本。你很特殊，不是嗎？你應該是名戰功赫赫的士兵。”
她真的很敏銳。
“我……”史蒂夫點了點頭，欲言又止，“所以，你認為我的選擇是錯誤的嗎？”
伊麗莎白聞言，不由嗤笑：“這又關我什麽事？這是你自己的選擇……如果你感覺到痛快，那就是對的。至於其他人，哈，管他們去死。”過了一會，她補充道，“何況，我不認為多愁善感是件壞事。只是，擁有這樣豐富的情感和追求，在戰爭中難免會過得艱難。”
伊麗莎白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，黝黑的眼裏倒映著煤油燈的火光：“……這就意味著，你將不能忍受罪惡、不公和苦難*。然而，這些註定是無法避免的。戰爭中總有輸贏，有人笑到最後，就會有人滿盤皆輸。告訴我，你會為這些人感到悲傷嗎？”
史蒂夫的喉結重重滾動。他盡力克制，但呼吸還是比之前急促許多。
一陣又一陣的回憶隨著伊麗莎白的低聲呢喃輪番湧現。
他想起納粹在戰爭中犯下的滔天罪行，想起在炮火中流離失所的人們，想起雪山列車上失之交臂的巴基，想起藍天下死去的克隆人亞當，想起烈士墓地裏並肩作戰的特工梅洛蒂，想起他從塌陷的斯特拉克堡抱出的貝蒂，想起滿身罪惡，卻又跪在山洞墓穴中對著母親屍骨哭泣的莉莉安……
想起她對他的折磨和拯救，欲求和放手……想起她的惡毒和殘酷，堅韌和自強……
他一眨不眨凝視著眼前這個臉上仍帶著稚氣的女孩，有一瞬，幾乎無法忍受地移開眼。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，不為別人，只為了她。
伊麗莎白是她，莉莉安是她。光明和黑暗組成了這個人的前世和今生，彼此糾纏，也把他拖入愛恨交織的漩渦。
而現在，這個對之後發生的一切尚且一無所知的人，叩問他：你會為那些被卷入戰爭的人感到悲傷嗎？
史蒂夫說：“我會。我為此心碎。”
為巴基，為亞當，為梅洛蒂，為所有那些因此丟失性命和自由的人。
為你。
伊麗莎白微微蹙起眉頭。
她知道，眼前這家夥沒在說謊。可是——
“你為什麽又哭了？”她有些驚疑不定。
史蒂夫這時倒顯得十分平靜。
他反問道：“那你呢？你又為什麽，也在流淚？”
伊麗莎白下意識摸了摸臉頰，入手是一片濕潤的冰涼。
什麽？怎麽會？！
猛地一聲響，史蒂夫身下的板凳終於垮塌在了地上。
伊麗莎白狠狠撲倒了史蒂夫，跨坐在史蒂夫身上，一手死死扼住他的脖頸，一手則舉著匕首，差一點就要刺入他的左眼。
方才她臉上那種少年人的狡黠和刻薄此刻全部消失了，伊麗莎白居高臨下俯視史蒂夫，滿眼都是戒備。
“你究竟是誰？!”
為什麽？為什麽表現得好像和她很熟悉的樣子？！她不記得之前有見過這人——難道，他是“那個人”派來的嗎？！
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。
壁爐裏新添的柴火燒到盡頭，發出劈裏啪啦的呻|吟聲後徹底熄滅。一時間，屋內唯一的光源，便只剩下了餐桌上的煤油燈。但那小燈光線的輻射範圍又十分有限，無法照亮伊麗莎白和倒在地上的史蒂夫。
史蒂夫嚅動嘴唇，低聲說了些什麽。可伊麗莎白沒聽清，因為就在這時，遠方傳來了午夜的鐘聲。
咚！咚！……咚！
十二下沈重的敲擊聲同時擊打在兩個人的心頭。
等鐘聲完全停止時，伊麗莎白看見，史蒂夫那張堅毅英挺的臉上，忽然劃開了一個淺淺的笑容。
他說：“平安夜快樂，伊麗莎白。”
緊接著，他就好像沒看見近在咫尺的匕首似的，閉上眼睛，伸出雙手，用力抱住了伊麗莎白。
鏘——
匕首跌落在地，發出清脆的響聲。
伊麗莎白被這一舉動震驚的無以覆加，一時間居然忘了拒絕。
她渾身僵硬，連呼吸都停止了。
貼上來的家夥皮膚燙得嚇人，就連心跳也像擂鼓似的震得她耳根發麻。他的衣服上，除了還沒散去的食物香氣，還殘留著一絲奇妙的薄荷洗衣粉的氣味，仔細嗅嗅，還能捕捉到一絲非常好聞的花香，又甜又苦，好像是……
百合花？
鬼使神差，伊麗莎白試探著伸出手，回抱了史蒂夫。她本已經做好了如果這家夥對他動手動腳，或者繼續做些什麽上不得臺面的事情就一刀捅死他，而史蒂夫對此的反應只是將她擁抱得更緊了一些。
當雙手穿過肋下，彼此的軀體嚴絲合縫地嵌靠在一起時，靈魂似乎都隨著心跳共振了。
他如同一個真正存在的大哥哥一樣將她擁在懷中，有那麽一瞬間，伊麗莎白感到一種解脫。
就好像一直以來，壓在她身上的那座無形的大山被人接了過去。
給她一種天塌下來都有別人頂著的錯覺。
這是不好的。
伊麗莎白告誡自己：
——不要試圖依靠任何人。
但是、也許……
在這個舉家歡慶的特殊日子，她可以稍稍放縱自己，貪戀一些來自外界的溫暖。
伊麗莎白閉上了眼睛。
“平安夜快樂。史蒂夫。”
超級士兵對寒冷的抵禦能力很強，拿非利人同樣也無懼低氣溫。他們就這樣默默擁抱了很久，直到史蒂夫把外套脫下來披在伊麗莎白身上，起身重新生火。
伊麗莎白一點也不冷，但她還是容忍了這件沾滿史蒂夫氣息的外套。她沈浸在擁抱的餘韻中，心想，原來，擁抱也是有魔力的。
它讓她感覺到一陣空前的平靜。
即使對方是個陌生人。
即使，她對這個陌生人滿懷疑慮。
爐火再次升起，橙紅的火光映亮了兩人的臉。
史蒂夫轉頭，對伊麗莎白說：“史蒂夫·羅傑斯，這是我真正的名字。我和你的母親沒有任何關系。除了知道她叫羅蜜·考夫曼，來自奧匈帝國之外，我對她一無所知。我之所以捏造出這個假身份，只是為了接近你。”
“我猜到了。”伊麗莎白說。
史蒂夫笑了笑：“你真是個聰明的姑娘，不是嗎？”
他用鐵棍撥弄了一下柴火，讓它們燒得更旺，好驅散室內的陰寒。
“你想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是什麽……我不回答，是因為一開始，我也不明白。直到剛才。我終於懂了。”史蒂夫凝視著壁爐中的火焰，頓了頓，“你信仰上帝嗎，伊麗莎白？”
“可笑的問題。”伊麗莎白冷哼一聲，“我不信。我沒有任何的宗教信仰。”
史蒂夫：“那你相信上帝存在嗎？”
“……”伊麗莎白盯著爐火看了幾秒，回答，“我不相信。”
她說：“神，只是人們用來安慰自己，從而杜撰出來的存在。我不需要這種安慰。我唯一相信的，只有我自己。”
史蒂夫深深地凝視著她，仿佛要將這一刻的伊麗莎白永遠地烙印在腦海中。
“是的。”史蒂夫說，“你唯一需要相信的，有且只有自己。伊麗莎白，你無堅不摧，無所不能。”
在勇者終成惡龍的故事裏，人們要麽責怪勇者的意志不堅定，要麽感慨命運弄人，卻忽略了背後的關鍵。
到底是誰下得詛咒，讓殺死龍的勇者丟棄人性，變成惡龍的呢？或許一開始，這個故事中無論是惡龍，還是勇者，都沒有選擇。
然而，這都是過去式了。
史蒂夫緊了緊拳頭。
“你值得所有美好的一切！所以——醒來戰鬥吧，莉莉安！！！不要沈溺在過往之中！！！”
他用力向伊麗莎白的太陽穴揮去。
在他拳頭擊中她的瞬間，窗外的風雪倏然停止了。緊接著，就像石頭擊中玻璃，眼前伊麗莎白的皮膚，忽然出現了一道道裂縫，緊接著哢嚓一下，碎裂飄散在了空氣中。
轟隆——
虛假的世界在此刻坍塌，陷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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